故作的煽情真的无法打动人心。
“答应我,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?”
我推开椅子转身的时候,我听见她在我身后说。
我顿了一下,没有说话。
“不要在伤害自己了!”
她的声音突然变大,听起来有几分气恼。
我在心底嗤笑,不伤害自己?不可能的。
我不伤害自己,那我能怎么办呢?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把锅扣在我头上,我求助无门的时候,怎么没有人来问问我:“你怎么了?”
什么都不知道,就妄想规劝别人,把自己的想法加在别人头上,打着自己内心所谓关心来达到目的,真的有什么意思?
我轻轻的摇摇头,背对着她。
“不可能的。”
然后推开办公室的门,往教室走去。
“不可能?!”
关上门的一刹那,我听见她的声音拔高了三度,尖锐的有些刺耳。
但是,这和我有什么关系?
“跟我来一趟办公室。”
新闻开始前,她来到教室找我,我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找我。
无非就是那几件事,翻来覆去的,仿佛炒烂的回锅肉。
我从班长那里扯了几张纸,塞进兜里。
“先备着,一会儿被她骂哭了怎么办?”出门的时候,我朝她眨眨眼,调皮的说。
我知道我一定会哭的,眼泪,一直都是我示弱的利器,也是我百用不腻的工具。
从教室到办公室,不到三十秒的距离,我计算好了一切,每一种情况怎么应对,哪句话该怎么说,全在我脑海里排演了一遍。
她让我伸出手,我照做了,我知道她想做什么。
她把我的袖子挽上去,露出一大半斑驳的伤痕,从手腕一直往上,没入看不见的衣服里。新的才形成不到半小时,轻轻一刮还能再次溢出鲜血;旧的又多久了呢?六年?还是七年?
我天马行空的想着,任她抓着我的手看。
“是不是很疼啊?”她问我,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疑惑,还有同情。
我诚实的摇摇头。
“不疼,一点也不疼。”
我说的是实话,多年的自我伤害,使得我的痛觉感受系统迟钝的不行,一般的伤,可能一直到愈合我都不知道它出现过。
而我怕疼,自然也不会对自己下手到让自己痛的地步。
她拉过我的手,试图把袖子挽的更高,好看清楚那些伤。
我有些不耐烦了,推开她的手,一边整理好袖口一边说:“上面全是。”
她震惊的看着我,重复了一遍我的话:“上面全是?”
我点头,毫不避讳的看着她,我和她直接的距离太近,以至于我能看清楚她因为熬夜长出来的痘痘,和略微凹凸不平的皮肤。
我突然觉得她有点丑,没有我们平时看见的那么漂亮。
“为什么要伤害自己?宝宝。”她看着我,眼睛里满是真挚的感情,心疼,同情,可怜,一切都在我眼里展露无遗。
她的声音很好听,是很多女孩子羡慕不来的,叫人宝宝的时候,那么温柔宠溺。
“因为我不能去伤害别人啊?”我坦坦荡荡的看着她,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哭了。
我不着痕迹的往手臂上拧了一下,刺痛传来,我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。
明天肯定要紫了,这次可下了血本了。
我在心里叹息,面上不显分毫。
“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老师啊,不要憋着,老师不会告诉别人的。”
她看着我,我从包里扯出一张纸,擦了擦眼角,没有说话。
心里不是没有波动,只是那种波动我早已习惯,有太多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了,这种波动只不过是那一点不肯死心的希望所泛起来的罢了,不必放在心上。
“和老师说说好吗?”
她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。
我摇摇头,将手里的纸对折,塞回包里。
“没必要了,老师。”
我没有一遍一遍把自己的伤揭给别人看的习惯,别人理不理解,对于我来说,并不重要。我会卖惨,但是,像这种我得不到分毫好处的卖惨,我不会干。
我早就不在乎自己了,与我而言,只要能达到我想要的目的,那么什么都可以利用,我的眼泪,我的过去,我的伤,还有我自己。
她被我噎了一下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我和她一起沉默了半响,我没有主动说话的立场,也不想主动说话,如果我挑起话题,那就意味着,我要把那些东西揭给她看。
可是,那些东西太脏了,她不应该知道。
而且,我和她还没有熟到可以毫无保留的地步,那些东西,是被我隐藏起来的遮羞布,一旦扯开了,那我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。
“很疼吧?”
她再次问。
我再次摇头。
“怎么会不疼?”她的话里有一些焦急,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,于是她找别的理由安慰自己。
“那你一定是心里疼死了,所以才感觉不到疼的。”她给自己的问题找了个合适的答案。
我不知道如何去回答这矫情的不行的话语,索性低头不说话。
我的沉默在她眼里成了默认。
“你一定是心里疼极了。”
她再次重复, 她的语气里带了肯定,她确定这就是事实。
我继续沉默,任由她感动自己。
每个人都想成为别人生命里的特殊,不管那个人在自己心里是否重要。
但是,如同追求虚荣一般的去强迫别人按照自己的思想来,不过两败俱伤罢了。
何必呢?
我这样想着。
我的沉默终究让她失去了耐心,她敛去了刚才所有的同情和心疼,叫了我的名字。
“没有事的话,你就先回教室吧。”她说,没有了刚才的焦急和心疼,和平时叫我们一样。
我如释负重,站起来就转身。
她在我身后说:“不要再伤害自己了!”
我摇摇头,说不可能的。
从那以后,她再也没管过我这方面的事。